星期三, 3月 11, 2009

和樹林共存的金針花,關於黑暗部落Ciharaay


應該要寫一些東西吧,我提醒自己。愛看別人寫些生命經驗,自己卻因為工作已經需要動筆,反而懶。好啊,好啊,偶爾還是要Milinshu一下。

因為和東華大學數位中心合作案子,有機會到名聞已久的黑暗部落--達蘭埠。一直以為達蘭埠是在那個很山裏很山裏的地方,沒想到我的司機--夢蕾的姑姑,遠遠的指了一個台九線上的村落說,「那個就是達蘭埠」。在離省道大約四五百公尺的平原上。

原來,我們所聽聞的黑暗部落,是達蘭埠的上部落Ciharaay,也就是還沒遷居時的舊部落,其實部落的人大多已經遷移下來平地了。

和DOC的駐點人員慧子聯繫,她幫我們安排了教會的房間,牧師的家。達蘭埠的有機產業故事裏,有個傳奇女子,就是張英妹牧師,據說達蘭埠發展有機金針的緣起,來自張牧師的一個異夢,她夢到上天指引她到東邊的山上,帶領人們經營沒有農藥的產業。已經歷時六年的時間,過程裏,經歷過轉移有機的困難,幾年沒有好的收成,部落的工班也曾因為道路坍坊,抱頭痛哭,總算撐了過來,目前達蘭埠的有機金針,拿到歐盟的IMO認證,一公斤已經從兩百多元漲到六百多元。這次很可惜沒能見到牧師,反倒是師丈招呼著我們,隔天幫我們買早餐,還找年輕人帶我們上舊部落。

原本和師丈約了隔天九點一同上山,沒想到一早七八點就有工班的人在外頭叭叭叭,師丈大約也忍不住同伴的吆喝,便吩咐了年輕人阿城,晚些再帶我們上去。由於山路很難走,非得開兩人座的貨車不方便,我和夥伴義智,便硬是塞進了副駕駛座的位置。一路上,靦腆的阿城,讓我們兩個大姐問東問西地介紹這個山那個山,但他每次說的話,大約不超過三句。我們先是路過了一個大人都禁止小孩子進入的池塘,越過村落後頭,一下子便進入產業道路。

由於天氣不佳,下著毛毛細雨,不大能看見遠方的景色,但仍然能看到有相當長的一段路,是完完全全的草原,「草原,別開玩笑了,那是金針花田」。呵,我被義智這樣笑著。原來一路上看起來像人工草原的地貌,全是還沒開花的金針。

「這是外面的人種的金針」,阿城說。原來這前頭一段路,外頭眼見的金針田花田,都是灑農藥的,因此沒有雜草,沒有樹,這樣的路程將近二十分鐘。一直到翻過山頭,下降約十分鐘,才在山谷裏延途看到間雜著雜草的有機金針。

真的是不可思議,眼前的金針花田,保留著部份的樹林,雜草也都蔓生著,雜在金針花堆裏頭,生態似乎很完整,但是,那要如何除草呢?「一棵一棵的拔,全有機農戶動員,二十幾個人,一天可以做五分地。」後來師丈這樣說。

歡迎著我們的是一群領頭工班,即使今天下著細雨,工班們仍然在上部落打點工寮的事,他們計劃把一處工寮改建成遊客未來能住宿的房間,眼前的這一群工班,都是有機金針田的地主,也是黑暗部落故事裏的無名英雄。

即使南部的阿美被北部近城市的阿美族人戲稱,「gi ga si maan」,不完整的人(因為家庭裏的缺陷,很多年輕人外出),我仍然在這群年紀已經不小工班行動裏,感覺到一種極為豐沛而充裕的能量,讓人相信這個地方因為這些人在,真的會有美好的可能。

@修正1:達蘭埠的人是從海岸遷徒過來的,經過羅山,由於鄰近的布農族有獵首的行為,因此搬牽到現在的位址。上部落Ciharaay是族人狩獵時才發現的適合耕種地方。
@修正2:工班裏有一半是有機田的地主。

星期三, 3月 04, 2009

都蘭場「路有多長」-被子彈篩選過的人


會去看這部戲,是因為演員之一的阿良在半夜一點半撂下的一句話,「阿道找我演日本軍官。」

也是文案吸引人,這個劇碼,是真實故事改編的,有關於半世紀前的都蘭孩子,或拐或騙地被載著送往高雄碼頭從軍,發配到太平洋的島嶼或其他不屬於他們的戰場打仗。

這一天據說是演員之一的阿道的生日,下午我和亞平讓初識的Homi姐帶著,領了全豬肉賞賜吃了起來,眼前坐的是太巴塱的藝術家達鳳、都蘭的林正春老師和成功的馬躍,天空陰陰的,不算太好的天氣。

晚上,廣場依舊空曠地迷人,糖廠倉庫裏傳來高亢的歌聲,應該是在預演吧。老人家早早地便給邀請入坐了,我和其他觀眾一般地在外頭乾晾著,找了機會和許久不見的朋友閒聊。終於開演。

由於在開演前遇到將近八年沒見的恩師,我的精神其實有些恍惚。無論如何,我還是試著敘述用文字來敘述我所看見的內容。場景是從老人家說故事起頭,似乎是在年輕人的田調訪談過程中,憶起了自己如何踏入軍旅生活。原來,是中國士官到了部落,用讀書的名義徵兵,那些還搞不清楚中文裏「左邊右邊」各是什麼方向的孩子,簡單地受操練了起來,然後竟就像批貨品一般的被帶到碼頭,開始一段他們無法想像的路程,甚至是不歸路。

看得出來有些孩子在這過程裏反抗了,有的游向大海,大多卻倒在血泊中;接下來的戲碼,就描述這些還沒接受成年禮的孩子,從軍的過程,有的在叢林裏躲躲藏藏,和友伴嬉戲時,突然一陣槍林彈雨,劇本企圖張顯歡樂和恐懼的對比看得出來。又有孩子被不同的軍隊俘虜,一會兒為那個軍隊打仗,一會兒又為這個軍隊打仗……兄弟間因戰爭因政治,相隔數十年而才能相遇。

這些我們在戰爭片中,其實都能看得到場景。

「是我麻木了嗎?」,我想。其實演員蠻投入,但我只能說這是次認真的排練。思考原因,或許如亞平丟給我的一句話,「你認為不了解阿美族的人看得懂嗎?」對,這齣戲太需要背景,需要知道阿美族的天性、豐年祭的氛圍、巴卡路耐在部落階級,在阿美族人成長裏的意義…這一切一切,去對比於殘酷、狡獪的戰爭,他族,該有的成年。

或者說,至少這是我期待看到的,也或許期待太高。這可以是一部相當好的劇碼,但它還在成長中,結構還太鬆散,段落與段落之間沒有相當的延續性,這大約是改編真實故事裏必要遭遇的困境,尤其創作時間短,只半(?,還是兩)個月,而創作的方式,又是讓演員即興發揮,因此單獨的段落好看,但整個劇便顯得零散。

我猜測導演是知道這些問題的。

我這個局外人,如果憑空想像扮演導演的角色,大約會在加強前半段的歡愉、孩子的稚氣,以加強與後半段戰爭的對比。但矛盾的是,成人真的很難演好稚氣的孩子,阿道和siki已經有很不錯的演出,包括那童稚的眼神和偶爾鬆散的肢體,但這齣劇裏,孩子的稚氣,叫著Ina、Awa的無助,是極其重要的,沒有了這個元素,戰爭只是戰爭。

我試著想像,未來如果能和學校合作,讓幾個孩子來試演看看,或者未來直接把腳本給學校,與學校合作,讓現在的巴卡路耐去演數十年前的巴卡路耐,是會很有意義的。

目前的腳本裏,其實還想突顯族群角色認同的部份,但還沒能張顯得很好。劇裏穿插了一些意象的演出,來表現認同的問題,蠻好的。例如肢體語言相當不錯的莫言,使用了泥巴、面具,但面具這個語彙太常被使用,以致於沒有好的效果,很可惜。也由於演員有限,重覆出現演出偶爾會造成觀眾的混淆,在其他劇碼或許不算大問題,但是在這樣狀況下,觀眾難以辨視某個角色正在扮演的族群為何,因此劇裏要呈現的「族群認同」的張力,沒辦法張顯出來,「這時候的他演的是漢人、阿美族人、成人還是小孩啊?」,心裏會有這樣的困惑。

座談會現場有一位林老師指出,服裝不夠考究,的確也是,最後照片出現的麥克風等現代場景,或多或多反而影響觀眾投入的情緒。

無論如何批評,都是因為求好心切,幾位演員的努力,還是很讓人動容的,而且使用極簡的幾個道具,桌椅、槍,就表達了複雜的場景變化。台詞也是感人的,印象最深刻的是,那最後的角色說,「在大陸看著十五號的月圓,總想念著豐年祭的大家」。我竟然覺得自己,好像變成了他,那個蹲坐著的少年,仰望著東方的月明,眼淚就流了下來。

●另一個觀賞「路有多長」的機會:
演出時間地點:98.02.28(星期六)下午19:00台東縣都蘭國際藝術村 第2倉
98.03.07(星期六)下午19:00高雄市真愛碼頭12-2
主辦單位:都蘭山劇團
聯 絡 人:陳珊珊 電話:089-531196,0933929813